攝影術後的繪畫：談吳柏葳個展「看他一臉扁平」

文｜歐鈞淞

吳柏葳個展名稱「看他一臉扁平」一開始便透露出兩則訊息，分別是人物與扁平的形象。走入由舊倉庫改建成的新竹鐵道藝術村展覽空間，不難發現藝術家在展牆上繪製了許多人像。這些人像多數呈現站立的姿勢，並且像是刻意被定格於一個瞬間。藝術家透過壓克力噴漆的方式，將人像以扁平的形象再現於空間中，藉此製造出一個在觀眾視覺餘光下，可能會誤認為真有其人站立於前的視覺誤差。除了展牆上的人物肖像，吳柏葳也在繪畫載體上嘗試不同的可能，分別是空間中懸掛的塑膠布以及展場的窗玻璃上：他將扁平的人像繪製在輕薄的透明塑膠布上，藉由其穿透的材質特性來連結其上人物形象與展場空間的關係。他還使用了空間中的對外窗，在窗玻璃上繪製正在擦玻璃的人，其上人物看起來像是忽然被定格般，凝滯在擦拭的瞬間。

「看他一臉扁平」展場一角｜攝影：歐鈞淞

更仔細觀察下，我們會發現這些被繪製的人像並不是以寫實的模樣現形在我們的眼中，而是以一種模糊的輪廓呈現，一方面暗示著繪畫施作的痕跡，同時，這亦洩漏攝影術對於當代繪畫的影響——繪畫中的人物像是站在攝影機之前，攝影師在按下快門以前，刻意地的轉動焦距的刻度所生產的人像。空間感被削弱，同時也遭到扁平化，像是一張被製造的模糊肖像。吳柏葳借用攝影術裡失焦現象的視覺呈現，在空間中對人物進行描繪，並使用繪畫作為他的手段。「看他一臉扁平」觸及了繪畫與攝影在處理影像間的異同手法，以攝影的模糊失焦表現去探問當代繪畫在影像操作上的可能性。

窗玻璃上被定格於擦拭動作的人像｜攝影：歐鈞淞

繪畫是一種視覺的幻術，不管是藉由透視法營造一個真實空間，又或是寫實技法對於對象物的描摹，藝術家以繪畫去描摹真實世界。吳柏葳的個展也顯現出這一個特質，但他的繪畫離開了架上畫布，進入到實體空間之中，空間中的牆、窗、懸掛的塑膠布都成為其繪畫的載體，這些人物像是曾在某一刻時間中，真實存在於這個展場裡。而他作品中刻意模糊的人像處理，同樣是基於當代對於攝影影像的理解，這是在工作室描摹人體模特的時代裡，不曾有過的觀看經驗。因為在攝影影像普及的時代裡，模糊而失焦的影像已是一種易於辨識的當代視覺經驗。

牆面上的人像｜攝影：歐鈞淞

「看他一臉扁平」提供了一種以繪畫思考影像的觀看，他的繪畫離開畫布，走向空間，模糊的人物形象似乎趨近於攝影中模糊的影像，卻又在失焦的現場拉出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