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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藝文

夢與牛奶的超現實組合──2022年威尼斯藝術雙年展側寫(上)

超現實主義的興起與蓬勃發展與二十世紀的兩次大戰息息相關,而此屆威尼斯雙年展適逢疫情蔓延之年與戰爭之際,它再次成為藝術面對真實的另類表述,同時亦帶著撫慰人心的意味。

  • 2022-11-01 10:00:00

文|張韻婷/攝影|張君懿

堪稱藝術界的奧林匹亞盛會「威尼斯藝術雙年展」因covid-19而推延了一年,終於在2022年4月底順利開幕。然而,開展前一個月,俄烏戰爭爆發,讓展覽蒙上了疫情與戰爭的雙重雪霜,藝術在現實中扮演的角色變得更加耐人尋味。此屆由常居紐約的義大利人賽西莉亞.阿萊瑪尼(Cecilia Alemani)擔任策展人,她參照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萊奧諾拉·卡靈頓(Leonora Carrington)的兒童繪本《夢之乳》,以其書名「夢之乳」(The Milk of Dreams)作為展題。繪本描繪的是一個奇幻而詭異的世界,在其中人們能任意變化成各種形態;展題則點明了此屆雙年展的超現實主義色彩,一個小至身體、大至文化,甚至精神皆變化多端的世界。

威尼斯城中的雙年展看板

超現實主義的興起與蓬勃發展與二十世紀的兩次大戰息息相關,而此屆威尼斯雙年展適逢疫情蔓延之年與戰爭之際,超現實主義再次成為藝術面對真實的另類表述,同時亦帶著撫慰人心的意味。展覽「夢之乳」給人的初步印象是色彩繽紛、充滿奇幻想像,甜美與詭異並陳。而八成以上的女性藝術家參展一事則備受媒體關注,但所謂的性別差異在此展中並不甚明顯,只能說相較於過去以男性藝術家為主的現象,這的確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女藝展現。這樣策展操作不無帶有明確的政治立場,但一如策展人賽西莉亞.阿萊瑪尼的原初立意,她並非將作品放在預設的框架中、刻意去強調女性特質,也並無意標榜女性主義,而是提供女性藝術家一個充分展示其創作的場域。

Skuja Braden|拉脫維亞國家館

威尼斯雙年展源於1895年,起因為慶祝義大利國王翁貝托一世(Humbert I)與其王后的銀婚。其內容與模式在百年的發展中也隨著西方藝術發展而有所變化;展覽創立之初帶有藝術博覽會的商業性質,一直到1960年代末期才與販售交易脫鉤,成為一個以展示為主的當代藝術場域。此展背後帶來的龐大藝術金流與其當代藝術風向的指標性地位,讓它長久以來一直是當代藝術百家爭鳴之地。如今,它雖不再有實際買賣交易,但它仍像一個大型藝術博覽會,只是擁有更為完備的場地、充足的資金以及超級策展團隊,而形成一個藝術家間同台較勁的奧林匹亞式藝術盛會。但有別於運動競技賽,這場藝術擂台沒有固定的評判標準,也沒有特定的對手,每位藝術家的對手就是所有其他參展藝術家。相較於同期於德國卡賽爾(Kassel)推出之五年一回的文件展(Documenta),後者一向秉持著嚴謹而學術的策展,並以即時回應世界的社會政治脈動為宗旨(今年或許可視為例外,詳見〈森林路邊的一根木——以文件展手冊的詩藝與轉譯為起手式〉),威尼斯雙年展則展現了其特有的主題策展與國家館各自表述的雙重模式。

Simone Leigh|Break House

現今的雙年展展覽結構分為國家館、國際展以及平行展三大架構,以綠園( Giardini)與軍械庫(Arsenale)為兩大主要展區。國家館主要由各國自行推出策展團隊與藝術家,今年共有80個國家參與。國際展則由雙年展大會策展人在策展主題下邀約各國藝術家展出,今年共有來自58個國家的213位藝術家參與。平行展則呈現散佈在威尼斯島各處的藝術活動。

比利時館Jakup Ferri|科索沃共和國館

Roger Ballen|南非館

無論是由雙年展策展人邀請的國際展或是各國主導的國家館,藝術家無可避免地須思考如何讓作品在威尼斯這個特殊的場域中達到最好的呈現。因為威尼斯雙年展不僅是廣受國際藝壇矚目的藝術競技場,更重要的是,它佇立在威尼斯這座歷史古都之中,觀者多是在穿越如畫的城市街景後才來到展場,離開時亦是再次踏上壯觀的聖馬羅廣場、華美的里阿爾托橋以及盡是美景的小橋流水;它是被文化古都所簇擁的展演場域,加上規模龐大的空間與資金,使得作品的展呈除了傾向視覺上的「好看」,每回超過千件、令人眼花撩亂的作品,也讓雙年展多少帶有「奇觀」式、爭奇鬥豔的氣息。篇幅有限,難以在一篇文章中盡數介紹,在此僅推薦十件值得持續關注的作品,而遺珠之憾在所難免。

1.比利時館
策展人:海蒂.提爾林克(Hilde Teerlinck)
藝術家:法蘭西斯‧艾利斯(Francis Alÿs)
展名:《遊戲的本質》(The Nature of the Game)
地點:綠園

比利時館展出的是法蘭西斯‧艾利斯的《遊戲的本質》,藝術家在剛果共和國、墨西哥、香港、比利時等地拍攝了兒童遊戲的畫面,展場內數個大型螢幕裡播放著孩子們戲玩的情景,來自不同國度的兒童,在各式的空地上,盡情玩耍嬉笑怒罵,有常見的童玩跳格子與跳繩,亦有隨地取材的蝸牛賽跑與斜坡滾輪等遊戲。影像中的孩子在遊戲中創造,在創造中遊戲,而觀者則穿梭在巨型螢幕之間,凝視一幕幕自己童年時亦曾擁有過的玩樂身影。然而,真正的魔鬼或許藏在細節裡,在看似單純的戲玩場景後,藝術家似乎以迂迴的手法揭示出另一個現實——剛果的滾輪遊戲背景是礦業開鑿地、香港跳格子遊戲的第一幕寫著「不要踩到線」......。

Francis Alÿs|比利時館

Francis Alÿs|比利時館

2.法國館
策展人: 雅斯米娜‧雷格爾(Yasmina Reggad)、山姆‧巴爾杜矣( Sam Bardaouil )、提爾‧費勒斯(Till Fellrath)
藝術家: 妮娜布·塞迪拉(Zineb Sedira)
展名:《夢無題》(Dreams have no titles) 
地點:綠園

法國館的空間裝置《夢無題》結合了電影、雕塑、攝影、聲音與影像拼貼。舊式酒吧的舞池裡播放著懷舊音樂,老傢俱、老唱片、舊照片、老電影,各式懷舊物件輔以舞台燈光,讓觀者彷彿掉入了六零年代的歐洲。仔細品味這件帶有懷舊情調的大型空間裝置,不難發現除了六、七零年代的歐洲風情,亦有北非風味的物件,這點出藝術家妮娜布·塞迪拉(Zineb Sedira)的多重身份——生於阿爾及利亞,成長於法國而生活在英國。她的作品通過電影場景、特定時代氛圍以及家屋場景的並置,呈現出個人身世與時代遞嬗的交錯,在現實與虛構的混合中,讓個人記憶與群體記憶彼此交錯。其中的同名電影「夢無題」以自傳式敘事、小說與紀錄片的手法,呈現出阿爾及利亞、法國與義大利電影工業在二十世紀60年代盤根錯節的關係,同時亦呈顯出她所關注的文化、認同、歷史與抗爭等議題。

Zineb Sedira|法國館

Zineb Sedira|法國館

3.英國館
策展人:艾瑪·里奇韋(Emma Ridgway)
藝術家:索妮雅·波依絲(Sonia Boyce)
展名:感受她的方式( Feeling Her Way)
地點:綠園

英國館的《感受她的方式》拿下了今年威尼斯雙年展國家館金獅獎。藝術家索妮雅·波依絲打造了一個樂音繚繞的視聽觀賞體驗——展場中豔麗的四頻道錄像,加上牆面繽紛的壁紙與地面上錯落的金色幾何方塊體,呈現出黑人文化中常見的耀眼金光與高彩度視覺。錄像重現了波比·阿珠達(Poppy Ajudha)、潔逵·丹克沃斯MBE(Jacqui Dankworth MBE)、索菲亞·傑恩伯格(Sofia Jernberg)、塔尼妲·提卡拉姆(Tanita Tikaram)以及愛蘿琳·沃倫CBE(Errollyn Wallen CBE)等五位黑人女性音樂人即興演出的片段,熱鬧的影音以及色彩鮮明的現場裝置,呈現出黑人女性藝術的鮮活樣貌,邀請觀者漫步在瀰漫著動感節奏的空間之中,一如作品名稱「Feeling Her Way」,以五感聆聽這些樂音所流露出的生命故事。

Sonia Boyce|英國館

4.丹麥館
策展人:雅各布·利勒莫斯(Jacob Lillemose)
藝術家:烏夫·伊索托洛(Uffe Isolotto)
展名:《我們走過地球》(We Walked the Earth)
地點:綠園
烏夫·伊索托洛將丹麥館改造成一座帶有神秘色彩的大農舍,霉斑牆面環伺的空間裡充斥著乾草與動物的混合氣息。深褐色的草堆遍佈展場,功能不明的器具零星散落其中,中央處斜躺、半人半獸的分娩後女子身軀,幾可亂真的身體塑像成為展場中最引人注目的焦點。女子身下的臍帶還繫著一個甫出世的嬰孩,尚被包裹在黏液中的孩子身形難辨。比鄰展間的高樑上掛著一個觸目驚心、半人半獸的男性身軀,懸樑的繩索還套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個空蕩的小展間裡,則可見一隻如肉鋪中的巨大火腿掛在場中央。半人半獸分娩身軀、身形未明的落地嬰孩、懸樑自盡的命案現場,暗黑童話般的詭異氛圍在莊園場景中悄然現身。我們究竟剛走過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既逼真又光怪陸離的場景,是否為戰亂、天災與人禍頻傳的世間真實的寫照?

Uffe Isolotto|丹麥館

Uffe Isolotto|丹麥館

5.義大利館
策展人: 艾居尼歐.維歐拉(Eugenio Viola)
藝術家: 吉安.瑪莉亞.朵沙提(Gian Maria Tosatti)
展名:《黑夜的故事與彗星的命運》(History of Night and Destiny of Comets)
展區:軍械庫
義大利館的《黑夜的故事與彗星的命運》為大型的空間裝置,由六個依次相連的空間所組成:廠房、水管屋、居所、裁縫廠、機具間與碼頭。吉安.瑪莉亞.朵沙以空無一人的廠房揭開作品的序幕,大型機具上的操作介面透露出其陳舊的時代感;緊接著的水管屋裡只見挑高的天花板下垂墜著巨型水管;隨後的家居空間光線昏黃,老舊樓地板的拼花磁磚因踩踏而嘎嘎作響,臥室裡的睡鋪獨剩床架,客廳中唯一的一扇大窗讓比鄰的裁縫工廠盡收眼底:四排裁縫機在窗外規整地排開,工作桌上的材料與機具在白亮日光燈下顯得分外蒼涼;機具間裡則擺放著巨大卻空蕩的鐵架,一旁的洞門連接著漆黑的碼頭。結尾處的碼頭是一片可供眺望卻不可進入的黑暗水澤,遠處有零星的光點緩緩閃現。廢棄的機具與廠房見證著盛極一時的義大利工業興衰,無人場景如同故事的盡頭,描繪出時光如何褪去了人、事與記憶;終點處的光點究竟是象徵著希望的光亮,還是輝煌後的僅存殘餘星火?光點或許更像一個伏筆,未盡的故事待續中。Gian Maria Tosatti|義大利館空間裝置|居所空間Gian Maria Tosatti|義大利館空間裝置|裁縫廠

Gian Maria Tosatti|義大利館空間裝置|機具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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